文/選擇家園 洪鳳佳 社工
那時的我還是剛踏入緊短安置領域的菜鳥社工,而她則是外表酷帥、惜字如金的少女。儘管少女剛開始對於被安置有萬般不情願,但前期的關係建立還算順利。隨著少女對家園更加熟悉,她也藉著工作人員和同儕細膩的觀察,慢慢發展適應家園的樣貌和步調。然而,每當少女和父親會客見面時,卻總瀰漫尷尬和肅殺之氣。
我曾經私下和少女談她如何理解和父親的關係,在少女平淡而細膩的語調中,父親的形象自小便是如山般高聳巍峨、令人難以測透──不苟言笑、忙於為家計奔走,每日兩人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;直至少女被安置的前一刻,少女在婦幼隊瞥見案父頹喪難過的背影,才知道原來這座山會因自己而崩陷。
少女曾說她和父親的個性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,在會客時的觀察也的確如此。或許是因為同樣地要強,或許是身為父親和女兒在性別層面上對表達與感受的差異,也或許是數十年來難以撼動的親子互動模式,即使能感受到父親深沉內斂的關懷,少女安置在家園期間和父親的互動尚未有顯著進展,便轉換安置機構了。
又隔了幾個寒暑,酷帥少女和我在街上巧遇。少女穿著一身黑衣、仍舊惜字如金,身形雖比先前瘦削許多,但眼眸中多了些對未來的亮光。一番寒暄後,我好奇詢問少女和父親的互動狀況。少女不以為然地說跟之前一樣還是老樣子,邊轉手露出在手臂內側的墨色刺青。我瞥了眼,又好奇詢問少女是否和父親討論刺青,少女則饒有深意地回我「沒有,」隨後又笑道:「那串羅馬數字是我爸的生日,但他不知道那是他的生日。他看到刺青的時候氣瘋了。」
「你們對彼此的愛也藏得太深了吧。」我和少女相視而笑。而她既不承認,也不否認,就如過往所認識的她一樣,要強卻細膩。